联姻三年，百度和YY还是走向了终局。

2024刚开年，百度一纸公告宣布停止收购YY，可能让许多人想起了这场天价收购。

时间拨回到2020年11月17日，那天，百度财报分析师会议才刚结束，时任高级副总裁的沈抖、高级副总裁的崔姗姗、副总裁的曹晓冬马不停蹄向机场赶去，3个小时2000多公里的飞行后，这一行人从寒冷的北京来到温暖的广州，与YY直播团队商讨收购的后续事宜。

当天早些时候，百度宣布将以36亿美金的价格收购欢聚国内视频娱乐直播业务（即YY直播），折合人民币约256.5亿元。这是当时百度最大的一笔收购，这一行人的出现也表现出百度的极大重视。

三年时间，百转轮回，这场联姻并不遂人愿，百度直播鲜有声响，以YY为代表的秀场直播踩下急刹车，只有在复盘行业历史时，才会把这个名字多念上几次。

“高位接盘却成为包袱，百度像被绊了一跤。”一位接近直播行业的知情人士向和讯商业笑言。

百度上桌

一开始，百度对这场收购案期待满满。

毕竟在移动互联网时代，百度的话语权被互联网新王蚕食，广告营销收入增长趋缓，直播作为更直接的变现方式，开始进入百度的视野。

2020年对于直播界而言是整合的元年。业界的共识是：游戏直播被腾讯瓜分，秀场直播才是金山银山，但关键是要有流量。

在百度内部，贴吧团队是第一波做秀场直播的，在没有任何资源倾斜的情况下，拿到了不错的月流水。

看到了直播在营收上的无限价值后，百度动作频频，百家号也开始加入战场，但由于起步较晚，在直播能力上诸多碰壁。

随后，百度加码购买模式，以金钱换时间。先接触了触手直播，而当时的YY直播已经有多年的积累，拥有上千人的专业直播团队，如果可以一举拿下，百度无需重复建设，即可产生营收，更适合慢半拍的百度。中商产业研究院数据显示，当年第一季度，YY直播以4120.4万的活跃用户规模占据国内娱乐直播平台榜首位置。

作为传统平台，YY缺少更激进的流量扶持，而这恰恰是百度最擅长之处。虽流量霸主地位受到“抖快”挑战，移动端影响力大不如以前PC时代，但当时每月用手机百度的人数在收购YY直播前已经超过6亿。

由此，双方暗生情愫。回顾这场交易，百度甚至选择高位接盘YY，2019年三季度到2020年三季度，YY付费用户同比增速下滑，已经初步表现出迟暮，但百度还是蒙眼入手。

2021年一开年，原百度副总裁曹晓冬正式接管YY直播，在加入YY直播全员群后，在群内发了小十万元的红包。当时，YY直播的核心管理团队仍旧保持不变，工作地留在广州，旗下员工也已经完成了转签百度的工作。

2021年2月，百度创始人李彦宏表示，百度准备与视频社交媒体YY Live进行深度整合，“YY直播即将为百度带来巨大的协同效应。”

从最后的结果来看，双方融合并非一帆风顺。

据媒体报道，一位百度直播的前员工说，曹晓冬最大的问题是，没有整合好YY和百度直播，两者没有平衡到位，两块业务都归曹晓冬负责，但经常掐架，百度直播抢YY的资源，YY后来也对百度直播毫不客气，毕竟两者一个在百度总部，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广州，协调事宜遇阻。

更致命的是，2020年11月19日，就在收购刚刚宣布后，知名做空机构浑水发布做空报告，称欢聚集团是一家欺诈性公司，并表示经过一年的调查研究发现，欢聚集团旗下的YY直播在营收、利润、付费用户等数据方面都存在造假嫌疑。

按照约定，这笔收购案原计划于2021年上半年完成交割，在做空报告发布后，百度被迫对YY进行再一次财务、法律及商业方面的尽职调查。也正因如此，2021年2月7日，双方已对原购股协议部分条款及条件进行修改，订立了经修订并重述的购股协议。

收购进程一再被推迟。2021年8月17日，欢聚时代发布公告称，欢聚时代与百度已同意将拟交易的最后日期延长至双方共同约定的日期。当时市场的公认解读是：延期的原因是没走完监管审批流程。

2021年9月，市场监管总局发布《中国反垄断执法年度报告（2020）》，披露正在对百度收购欢聚集团、京东收购猎芯科技等11起经营者集中案反垄断审查。至今，审查结果仍未披露，这也成为百度终止交易的引子。

而百度在退货YY公告中也重申，股份购买协议规定，拟定收购的交割须满足某些前提条件，其中包括获得必要的政府监管部门批准和其他条件，且如果拟定收购未在最终截止日前交割，买方或卖方均有权终止股份购买协议。

当年不起眼的一句条款，为如今分手埋下了伏笔。

凉了的汤

“也不排除百度管理层根据市场条件变化，而主动选择放弃。”上述人士告诉和讯商业。

的确，这场跨越三年的收购案旷日持久，这三年，直播行业早已变天。

事实上，随着监管力度的加强，秀场、游戏直播行业走向下坡路，以抖音、快手为基本盘的综合类直播平台迎来艳阳天，两强已经牢牢占据了直播+短视频市场60%以上的份额。

游戏直播最为惨烈。斗鱼、虎牙合并失败后，一起步入寒冬。2023年11月，斗鱼创始人陈少杰涉嫌开设赌场罪并逮捕，虎牙CEO董荣杰也于去年8月黯然离职，头部主播悉数转战“抖快”。腾讯旗下企鹅电竞则直接被砍去，宣布关停。

秀场直播的玩家大多另起炉灶。映客更名映宇宙，全面转向元宇宙领域，社交业务取代直播成为营收支柱；花椒直播在上市后变现不佳，已经停牌；陌陌将希望寄托于付费用户，无奈营收下降明显，付费用户方面，今年第三季度陌陌付费用户780万，去年同期为840万。

“短视频时代，谁还会单独下载一个APP看直播，秀场直播、游戏直播早就被整合到一个APP中，垂类的运营就很艰难。”该人士分析。

在百度最新财报中，核心收入还是在线营销收入，直播相关业务并没有单独体现，可见YY对百度总营收的贡献微乎其微。这对于寄予厚望的百度来说，是一个非常沉重的打击。

在经过短暂的蜜月期后，直播赛道在百度的权重日益降低。正如一位百度前员工说得那样，百度就是这样，对未来缺少判断，对市场的变化缺乏前瞻性，很多热点（项目）退潮了才开始跟进。

在红利消失殆尽的时候入手YY，这笔交易节点显然并非好时候，如今，凉了的汤，对于百度而言更不是好资产。

2021年底，百度直播被爆出大规模裁员，管理层稀释，这场收购案的终局是：YY直播总裁、原欢聚集团高级副总裁张莹，原欢聚集团CFO金秉，被派去负责YY直播业务的百度副总裁、移动生态用户增长部负责人、互动文娱平台总负责人曹晓冬等人均已离职。

转舵

百度战略方向调整亦是此次风暴形成的关键变量。

很明显，现如今百度的重心放在了AI和自动驾驶，在官方场合，文心一言才是李彦宏口中的高频词。就在不久前，文心一言宣布用户突破1亿，成为国内最成功的AI大模型之一，在商用领域，百度也开始跑马圈地，但还没有寻找到规模的现金流矩阵。

面对AI势不可挡的洪流，李彦宏的观点仍是All in，一切旧有业务都可以被扫进碎纸机中。为此，百度开启了降本增效，初步见得成效，这在百度财报中的盈利能力数据上已有所体现。

百度员工上下都感受到了降本规则的加码，有员工透露，自2024年1月1日起，百度内部宣布调整员工福利，包括不再供应冰箱小食品，文具申领和食堂规则也有所收缩。

富瑞分析师预计，百度终止交易将对其财务业绩产生积极影响，股价会有所回暖。反观欢聚集团股价仅32.98美元/股，与百度宣布收购YY时的104美元/股相比缩水了近7成。

此前，欢聚已将重心转向海外市场，旗下有直播应用Bigo Live、社交应用Hago等。在剥离YY业务后的2021年，欢聚集团首次实现了盈亏平衡，YY彻底成为过去式。

百度退货YY后，欢聚集团需要头疼的现实是：36亿美金退不退款，如何退款，以及是否“仅退款”继续接下这枚烫手的山芋。

毕竟，百度已向欢聚支付过大部分收购资金。2021年百度曾表示，本次收购已基本完成，已向JOYY及其指定共管账户支付合共19亿美元，并向多个共管账户存入合共16亿美元。

欢聚态度微妙地回应，公司正在寻求法律建议，并将针对百度的通知考虑其可以采取的所有选择。显然对于退款并不情愿，双方的拉锯预计将持续良久。

对于早已剥离出的YY，显然与欢聚的海外策略格格不入，直播赛道已不是个好生意，处境略显尴尬。

好消息是，虽然行业格局变天，YY直播依然在贡献利润，也算常青树，在直播运营、机制上有着独属于自己的打法，凭借经验优势继续以YY直播为主体进行平台独立运作并非不可能。

“罪不至死”，但也不会活得滋润，属于YY的时代正在落幕；而李彦宏睡醒，弃卒保帅，这一次，希望他不会重走战略游移的老路。

（责任编辑：康嘉林 ）